美国怎么了？抗议骚乱为何闹到这地步

美国白人警察暴力执法致非洲裔男子乔治·弗洛伊德死亡一事持续发酵，全美范围内的抗议示威活动进入第8日。据CNN报道，美国国民警卫队局长约瑟夫·L·朗耶勒6月2日表示，尽管抗议示威活动仍在持续，但暴力事件正在减少。

新京报记者连线美国政治法律学者、律师张军，他在洛杉矶为大家解读美国抗议骚乱之下的热点问题。

01

弗洛伊德之死为何触发全美骚乱

新京报：种族歧视问题在美国由来已久，白人警察暴力执法事件也屡见不鲜，为何此次事件在美国引发巨大反响？

张军： 不同人对这件事的认识存在分歧，一般认为弗洛伊德之死点燃了美国非洲裔社区对白人警察执法不公的不满。黑人的愤怒已经到达到一定程度，弗洛伊德之死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且，在过去的2个多月时间，新冠疫情对美国经济造成重创，4000多万美国人在疫情期间失业，美国很多耳熟能详的大超市已经破产，或是濒临破产边缘。失业人口中有许多是非洲裔美国人，他们本身对失业以及疫情下的“居家令”感到不满，警察暴力执法事件进一步触发他们排遣不满情绪。

也有人说，特朗普上台后推动了一些政策，使非洲裔和少数族裔社区受到了更多歧视。但无论是警察暴力执法，还是种族歧视，这都不能成为美国多个城市打砸抢的理由，使用暴力就失去了此次抗争的意义。

△新京报记者视频连线美国政治法律学者、律师张军。

新京报：洛杉矶抗议骚乱的最新情况如何？

张军： 前几天，洛杉矶的骚乱比较严重，以至于实施了宵禁。从晚6点至早6点，如果有人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出门，警察会开罚单，甚至是实施拘禁。上周末，我开车出行，发现有很多人举着标语牌示威，不仅有黑人，也包括白人移民。他们的口号大部分是为弗洛伊德鸣不平，例如“Black Lives Matter”（黑人的命也是命）。也有一些人举着批判美国总统特朗普的标语，认为他在面对种族歧视、白人警察暴力执法方面的问题时，采取的应对措施不够。6月2日，洛杉矶还有一些地区在举行示威游行，声势较前几天已经小了很多，打砸抢的情况也变少了。

新京报：特朗普威胁援引《叛乱法案》动用军队制乱，从法律角度来看是否适用于当下情况？有何历史案例可循？

张军： 《叛乱法案》是美国一个相当古老的法案，有上百年历史了。此前曾有多任美国总统都援引过此法案，例如美国前总统老布什1992年援引《叛乱法案》动用军队平息了洛杉矶的一场骚乱。当时非裔美国人罗德尼·金被警察施暴，4名涉事警察被陪审团判定无罪释放，这一结果引发不满，洛杉矶暴发了大规模骚乱。

美国军队作为其国家的主要国防力量，原则上是为了抵御外部侵略，而非本国国民。针对美国国民，他们主要还是动员国民警卫队。但是《叛乱法案》可以允许总统在少数情况下动员军队制止国内暴乱，例如暴乱可能会导致颠覆政府。

特朗普威胁动用军队引来了许多非议，民主党人认为这会将局势拉到所谓的内战边缘，给抗议示威活动火上浇油。但是共和党人认为，如果骚乱继续下去，美国基本处于“无政府”状态，国民警卫队未必有能力控制局势，这时候需要总统依法动用军队来迅速制乱。

02

暴力执法警察的定罪争议

新京报：涉嫌暴力执法的前警察德雷克·肖万被控三级谋杀罪和过失杀人罪，庭审已推迟至6月8日。而弗洛伊德的家人希望指控这名警察一级谋杀罪。一级谋杀和三级谋杀有何差别？这名警察将被如何定罪？

张军： 如果被判一级谋杀罪，最高刑期可达终身监禁，而三级谋杀的刑期大概在12年左右。如果发起一级谋杀指控，那么必须有证据指出嫌疑人作案是有预谋的。从德雷克·肖万跪压弗洛伊德颈部的情况来看，他这是对生命的漠视，将他人置于非常危险的境地，因此被控三级谋杀。重要的一点是，庭审时陪审团是否同意为此人定罪，如果像当年辛普森案一样，陪审团认为嫌疑人无罪，那么就会被立即释放。

新京报：围绕此案的另一个争议点是弗洛伊德究竟怎么死的。官方尸检报告结果显示弗洛伊德的死亡原因是“心脏病所引发的心肺骤停”，并强调死者“服用了芬太尼和甲基苯丙胺”，报告称“没有任何物理发现支持死因系机械性窒息”。而独立尸检报告指出，弗洛伊德因颈部和背部受压导致窒息性死亡。尸检结果对此案裁决结果的影响有多大？

张军： 如果两份尸检报告结果有巨大冲突，经过法官评估后，两份报告都有可能成为陪审团对此案评判的证据之一。在美国法庭，引入一份证据之前，双方律师要向法官表明他们的取证手段是合法的。之后，主导这两份报告的验尸官可能都会被要求到庭作证，他们将向陪审团进行说明，同时也会接受对方辩护律师的挑战。如果双方无法就尸检结果达成一致，那么将交给陪审团来做出判断。

03

美国“种族歧视”问题缘何如此深重

新京报：在美国，经过几代黑人的抗争，种族歧视问题为何仍然严重？

张军： 正如美国前副总统拜登所言，美国在种族问题上是有“原罪”的，美国的黑人奴隶制度要追溯到百年之前，经过黑人多年的努力和抗争，上世纪60年代终于通过了《民权法案》，之后多任总统都为反种族主义推出过相关法案。奥马巴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但这并不代表种族歧视问题就不存在了，实际上仍然需要好几代人的努力。

新京报：“种族歧视”在美国联邦法律中有哪些体现？这些法律是否推动人们反种族歧视的意识？

张军： 上世纪的60年代出台的《民权法案》中，针对种族歧视的条文规定非常多，对少数族裔起到，保护作用，具体细分到职场、住房、言论等方面。美国前总统奥巴马执政期间曾签署一项法案，明确了美国的少数族裔究竟是哪些人群，这样一来，如果少数族裔受到歧视、遭受暴力行为，达到一定的程度，就可以被定义为少数族裔的仇恨犯罪。

近年来，“白人至上”主义在美国某些地方死灰复燃，此次美国示威游行中也有一些极端分子参与。相关法律制度对反种族歧视有一定的推动，但是距离解决这个问题，可能还有很远的距离。

新京报：美国的反种族歧视示威游行接下来是否会愈演愈烈？

张军： 坦率来说，在美国示威游行比较常见，但此次的规模较大。美国警方在处理此类骚乱时往往会采取保守的措施，让愤怒的人们有机会可发泄，这往往会伴随打砸抢事件发生，态势会愈演愈烈。可以看到许多非洲裔的民权领袖发声，呼吁和平抗议，同时美国国民警卫队介入，多地实施宵禁，局势可能会因此逐渐平息。

即使示威游行平息，这也不代表美国的种族歧视问题、仇恨犯罪问题得到了解决。此次事件实际上是在敦促美国社会进行反思，进一步改革司法体系，改善少数族裔的生存环境。

04

新冠疫情遇上抗议示威

新京报：新冠疫情仍然在美国蔓延，此次抗议骚乱会不会加剧疫情？

张军： 就洛杉矶而言，疫情不像纽约那么严重，死亡人数趋于平稳，大多数新冠死亡病例是老年人。最近洛杉矶餐厅、理发店都逐渐开放了，疫情得到了初步控制。此次示威游行暴发，抗议者很难保持社交距离，也有人不戴口罩。所以很难说，骚乱会不会造成第二轮疫情暴发。

新京报：洛杉矶华人社区在疫情中的情况如何？

张军： 当地华人了解疫情的严重性，比较注意，在防范传染方面做得也比较好，所以感染人数相对较少。而美国很多民众崇尚自由，即使是疫情比较严重的地方，仍然有许多人在沙滩聚会，吃饭聚餐。

新京报：距离美国大选仅5个月时间，新冠疫情和此次抗议骚乱是否会影响特朗普的选情？

张军： 包括民主党人在内的一些人认为特朗普在应对新冠疫情方面缺乏领导力，但特朗普本人一再强调疫情防控主要靠州政府。在反种族歧视骚乱暴发前，就有很多人说，今年美国大选是对特朗普的一次“全民公决”，主要是指向他对新冠疫情的解决能力。话音刚落，示威游行开始了。

种族问题在美国大选中一直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议题，但是这个问题是否会上升到第一位？新冠疫情的防控问题是否会成为大选中争论的焦点？在11月之前，可能还有其他新的议题出现，或许也会影响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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