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成为美国总统,根本的原因是美国共和党内的建制派已经失去政治上的影响力,而民主党的建制派代表希拉里与激进派桑德斯之间的内斗,加之希拉里的轻敌大意,无视全球化进程对美国工人的伤害,给了特朗普机会。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曾在商界和真人秀打拼多年的特朗普,已经锻炼出来了一整套依靠完全无底线的煽动和忽悠来争取支持的能力。正是依靠这一点,他不怕在共和党内部竞争时一再犯忌,在正式的大选中又节操掉落满地,虽然他在普选票上败给希拉里,但最终还是依靠美国独特的选举人制度登上了总统宝座。
在特朗普的煽动和忽悠本领中,最重要的就是向选民吹狗哨的能力。比如,全球化是一个无法避免的进程,商业是人类提升财富积累的本质手段之一(另外一个是提升生产效率),即使闭关锁国,看上去保护了部分产业,但是一定会让经济水平大幅倒退,贫困程度增加,这在现代社会是不可想象的。
名词解释:狗哨政治(英语:Dog-whistle politics)指使用编排过的隐语的来向特定人群传递政治信息的手法。对于普通大众来说,这样的信息看起来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实际的目标群体会有不同的理解或者更明确的理解。这个词语源于用来唤狗的高音频哨子,该频率的声音人类无法听到。(来自维基百科)
所以对一个正常的国家来说,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而在全球化时代,企业为了逐利,必然向成本低和靠近市场的地方移动,这是美国制造业锈带现象的本质。
解决这个问题,政府要真正把对人的投资当成最根本的基础建设,必须通过建立完备的社会保障网,同时大力提升教育和医疗水平,才能在全球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我们不知道特朗普是否真的清楚这一点,但他在国外有非常多的投资,在被美国的大银行拒绝的时候,也多次从外国银行贷款,应该对全球化和资本流动并不陌生,但是他却非常熟练的吹起了种族主义和排外的狗哨,一再暗示是外国移民抢走了工作,吹嘘他有能力让企业都回到美国。
说实话,让一些有曾有强烈的优越感、现在开始失落的选民,理解全球化的不可避免是困难的,加大教育投资是困难的,建立更完备的社会保障网,在右翼保守势力强大的美国,更是困难的,从奥巴马推动医保改革之难,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但是,吹狗哨就很容易 ,暗示移民是坏人也很容易,排外是人性中最难去除的劣根性,在教育程序较低的选民中更是如此。
特朗普虽然是一个极其恶劣的政客,但是他的确深通人性。当他面临着疫情应对失败的责难时,居然再次吹响了狗哨,宣布暂停移民入境。由于美国当下已经中断了大部分的国际旅行,这种政策可以说是毫无意义,让人费解。但是如果看明白特朗普一路走来的狗哨策略,就能明白,这是告诉他的基本盘:我是你们自己人,不管疫情如何,我们要一致对外。
曾经有一度,人们都以为加拿大对特朗普式的狗哨有免疫力,尤其是在本次大选中,进步势力大胜,自由党、新民党、绿党加起占了绝对多数(很多华人不知道,自由党其实是中间偏左,新民党和绿党才是真正的左派,魁北克党团在大部分政纲上也是偏左的,注意,此处的左右和中国所说的左右含义是不同的),保守党失利,极端保守派人民党更是一席未得。
当然客观的说,特朗普在加拿大并不受欢迎,在多数加拿大人心目中,特朗普是一个肮脏的政客,即便是在亲美的保守党员中,公开支持特朗普的人也不占多数。但是加拿大一向深受美国影响,从文化到政治,加拿大与美国的关系之密切,恐怕还在英美之上。所以当特朗普在美国吹起了狗哨,加拿大的种族歧视以及排外行为也会越来越多,并不奇怪。
但是不幸的是,和美国一样,当有政客看到种族主义狗哨对动员选票、尤其是那些排外主义严重的族群的选票时,就一定会学习特朗普的作法,把狗哨吹得震天响。
保守党党首的竞选者,来自安省的斯隆(Derek Sloan)先生,显然就是这样一位政客。作为官方反对党重要人物,他批评执政的自由党政府并质疑疫情应对是否得当,是很正常的行为。但微妙的是,他把矛头指向了加拿大的首席卫生官员谭博士(Dr. Theresa Tam),而且质问,谭博士到底是忠诚于谁,是不是为中国政府工作。
正在竞选党首的加拿大保守党议员斯隆
作为议员,斯隆先生应该不至于像很多华人一代移民一样,分不清在这种大流行的应对中,联邦政府、省政府和市政府的责任,事实上,加拿大主要的具体抗疫责任,是在省政府身上,按加拿大法律规定,省政府甚至没有责任必须和联邦政府分享相关数据,很多华人不理解为何联邦政府只忙着出台各种援助措施,却不在全境实施社会强制隔离,理由也简单,联邦政府并无此权限。
安省的疫情之严重,从数字上看,仅次于魁北克,但是如果考虑到检测水平,安省真正的数字,未必乐观。而作为来自安省议员的斯隆先生,却没有质疑安省保守党政府,也没有能拿出任何有力的事实和逻辑,来证实谭博士作为专业技术官员(在加拿大,专业技术官员是独立于政治官员的)能力有问题 ,而是吹起了狗哨,在谭博士的外貌上作起了文章,刻意诱导选民去发挥想象力。
很卑劣,很无耻,用这样的词汇评价斯隆先生,并不为过,但是斯隆先生这种作法仍然起到了效果,保守党内就有人公开支持他,认为这是言论自由,与当年为特朗普辩护的共和党人同出一辙,甚至很多保守党的华人移民,也开始跟着叫好。
实际上,谭博士是在殖民地时期的中国香港出生,在英国长大。如果论她本人的文化背景,尤其是白人至上主义者喜欢念叨的盎格鲁撒克逊文化,怕是比斯隆先生还地道,更不要说在医疗方面的专业背景了。
斯隆先生唯一能自诩的,能拿来作为质疑谭博士忠诚度的资格,无非是他长了一张白人的脸而已。
虽然加拿大总理杜鲁多先生,还有新民党的党首辛格先生,都已经谴责了斯隆的种族主义,但是这种谴责,对那些斯隆想争取的对象——不以种族主义为耻反以傲和自称反对种族主义但是内心深处却深藏排外情绪的人来说,应该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果不其然,加拿大环球新闻网(Global news),又在刊发的长篇报道中,在采访了保守党议员之后,又借加拿大作家文达峰 (Jonathan Manthorpe)之口,质疑那些在一月底和二月初,大力采购口罩寄回中国的华人,是被外国政府动员,“最令人不安的是中国官方对海外华人的’约束能力和要求爱国主义忠诚的能力’”。
加广中文引述环球新闻网报道截图
真是奇怪,在那个时间段,中国国内疫情严重,口罩难求,作为海外华人,忧心中国的亲朋好友,到处采购口罩寄回国内,有什么不可以理解的吗?是否有人会认为,华人和其他族群不一样,缺少同情心,面对疫情中的同胞,非要官方组织才会去支援?可是至少在我们周围,华人的采购,还没有见到谁是官方组织,有为亲属采购的,有捐助给医护的,甚至都有可能是海淘。而这位文达峰,又是以什么样的资料和数据,来认定那些买口罩寄回中国的华人是被官方约束和要求忠诚的呢?
而且,当时的北美和亚洲对待口罩的态度完全不同,并不像现在这么重视,所以华人那个时间段采购口罩,连抢购战略物资都说不上。
在中国疫情缓解而北美疫情吃紧以后,加拿大华人又开始打疫情下半场,纷纷找各种渠道采购口罩等物资捐给加拿大医院,这又是被谁约束被谁要求忠诚的呢?
当然,环球新闻网、那位作家,像斯隆先生一样,不会承认自己是种族主义狗哨。文达峰先生在之前的采访中,还专门说过华人不危险,但是问题是,为何把华人单独拎出来,如果说到意识形态不同,那来自俄罗斯的移民要不要单独说明不危险,伊朗移民要不要单独说明不危险,还有更多的来自制度不同意识形态不同国家的移民,要不要都单独拿出来说明不危险?
就算是意识形态相同,美国特朗普政府还是一度要求中止向加拿大出口急需的口罩,连安省保守党总理福特都痛心疾首,那文达峰先生要不要质疑一下有美国国籍的保守党现任党首希尔先生到底是忠于谁?
如果这还不是吹种族主义狗哨,还有什么是呢?
最新的报道,斯隆先生在保守党内部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要求他道歉,但是他以只是一种修辞为由拒绝了。希望保守党这样做,不是只图选票,而是真正能和种族主义划清界限。同时,看到这条新闻的读者,也不要过于乐观,因为吹狗哨的特朗普先生,当时在共和党内部,也被激烈的批评,但是并不妨碍他成为共和党的总统竞选人。
最后,还是要说明。作为华文自媒体,加美必读一向坚决支持多元文化,反对种族主义,在和读者的交流中,最让我们痛心的,是华人移民中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虽然由于各种原因,华人对多元文化是比较难适应的,但是作为华人,作为北美的少数族裔,我们应该清楚,华人,尤其是一代华人,和西人从外貌到文化差距巨大,如果在中国香港出生在英国长大的谭博士都能成为吹狗哨的对象,那很多英语还说不好,整日靠微信群来获取信息的华人,又从哪里来的勇气支持种族主义呢?
反对种族主义,不只是反对白人至上主义者,不只是反对疫情下对亚裔的种族歧视,也包括反思华人自己内心的种族偏见和贴标签式的仇恨。否则,如果真的排华浪潮再现,我们又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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